云霏羽

三   冥夜

• 九天小报：上清战神冥夜 VS 初代魔神的竹马童年
  

 

冥夜生来便是玄洲仙境的少主。

生而不凡，天资卓著。

百岁之时便已化蛟，是神族中名副其实的天才。

甚至有那不着调的仙人私下打赌，赌他什么时候化龙，也好扫扫九重天上那位的威风，免得帝威日深，六界四海唯他独尊，雷霆雨露尽出天门。

冥夜听说后，挑了挑眉，单枪匹马闯了仙人洞府，将人整治一通，放下话来：“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，尔等皆为叔伯辈，何以陷吾于不义？”

母亲督促他勤加修炼，愿他早日化龙，却不是要和那位一争短长的。

冥夜记得小时候问母亲，这世上真的有龙吗？

母亲说，自然有啊。

“娘亲见过吗？龙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
“娘亲认识的那条龙啊，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。卑以自牧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，温润如玉。”

母亲眷恋地仰望着天穹，揉了揉他的小脸说，“我们冥夜也要长成那样才好啊。”

冥夜望着母亲满怀希冀的目光，不忍她失望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

冥夜三百岁的时候随母亲上天向天帝贺寿。

甫一踏入天宫，便被一大堆仙人、仙女围堵着，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红衣仙人脸都快贴上他的脸了，一个劲地猛瞧。

还好母亲把他护在了身后，“月下仙人安好。”

他见那仙人拉着母亲一通长吁短叹，“小邝露啊，自你出嫁后，这天界越发乌烟瘴气了，简直成了那妖孽的天下，偏生润玉宝贝他宝贝得紧，旁人也奈何不得他。唉，要是凤娃还在就好了。”

念叨完，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时，才又绽出笑来，“这就是冥夜吧，老听太巳在我耳边冥夜长冥夜短的，这回可算让老夫见到了。这孩子真真和你似的，清润澄澈，尤其这双眼睛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”

随即，月下仙人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来，掌心摊开，里头是一截红线。

“来，小冥夜，这是老夫赠你的见面礼，将来若是遇上心仪的姑娘，就用红线把她绑上，保你姻缘顺遂。”

母亲以他还小，推拒了月下仙人的赠礼，拉着他匆匆往璇玑宫而去。

冥夜曾听仙侍们提及，当年母亲大婚的时候，天帝陛下赐了无数珍宝，并在天界璇玑宫通向玄洲仙境的路上架起了虹桥，送母亲出嫁。

想来天帝与母亲的情谊十分深厚，故而母亲避开众仙，带着他来单独为天帝祝寿。

母亲拉着他的手叮咛：“陛下其实不爱过寿，更不喜听到上寿无极这样的祝颂，一会儿进去，别乱说话。” 

那是冥夜第一次见到天帝润玉。

天帝的身周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泽，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，他抬起眼眸望向他们的时候，眸子里也是温温柔柔的，一点儿也不像旁人口中冷漠清贵的帝君。

可冥夜的目光却被天帝身畔的少年吸引了。

许是在他们到来之前，天帝在教他习字，少年手里握着笔，眼皮轻撩睇向他的时候，冥夜立时就联想起了月下仙人方才提及的“妖孽”二字。

那少年的容颜几乎与天帝如出一辙，可天帝是北海的孤月，是九歌天问，而这少年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冶艳，只会让他想到商王帝辛当年提在娲皇庙里的诗——梨花带雨争娇艳，芍药笼烟聘媚妆。

当真艳发于容，秀沁于骨，美得活色生香，像传说中让佛陀都心生摇曳的孔雀，又似那迷惑人皇负了江山的妖狐。

少年似乎是注意到了冥夜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神，冲着冥夜嫣然一笑，只是眸子里泄露出的邪气，将旖旎笑靥散得一干二净。

冥夜敛眸，眼观鼻鼻观心，跟着母亲对天帝拜了一拜。

母亲没有道任何浮华的祝词，只简简单单地问候了一句，“陛下安好？”

天帝微笑着颔首，向他招了招手，“冥夜都长这么大了，来，让本座瞧瞧。”

母亲拍了拍他的背，示意他去吧。

近到天帝身前，那少年却突然问道：“冥夜？你为什么要叫冥夜啊？夜里黑漆漆的，有什么好？”

冥夜一怔，天帝却已呵斥道：“烬儿！”

少年撇了撇嘴，未再作声。

“这孩子是在冥月之夜降生的，故而取了这个名字。”

母亲突然插嘴，她的语气是冥夜前所未闻的忐忑，他不懂母亲在紧张什么，不过，这倒是他头一回听说，原来，他的名字是这样来的。

天帝眼中含笑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道：“那真是巧了，本座亦是在冥月夜所生。头一回见面，也不知送你什么好，也就这串鲛人泪跟随了本座多年，还算拿得出手，既然你与本座有缘，便赠予你了。”

说着，天帝就褪下了右腕上的鲛珠递给了他。

“为什么给他，不给我？”

“陛下，不可！”

少年与母亲的声音交叠着落下，冥夜回首见母亲倏地跪了下来，急切道：“那是先洞庭君留给陛下的，怎可贸然赠予小儿？”

“烬儿，别闹。”天帝按住少年，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，“邝露，你追随本座多年，该是知晓，弃我去者，昨日之日不可留。斯人已逝，此物不过是一位长辈寄予晚辈的祝愿罢了，本座早已无需通过一件死物来吊唁什么了，但此间的祝福却可传延下去，没有什么受不受得的。你起来吧。”

可那被天帝称为“烬儿”的少年满眼的不甘不愿，伸手想要来夺他手上的鲛人泪，冥夜轻轻一闪，便避了开去。

他怔住了，他没想到少年是不会法术的，一个收势不住，便摔在了地上。

天帝从座上站了起来，“烬儿。”语气里不乏关切。

冥夜抬手，用灵力将少年托了起来。

他想，其实，少年这么想要这鲛人泪，将其给他也没什么。但毕竟是御赐之物，不好随意处置。

天帝将少年召回：“好了，烬儿，莫胡闹了，那是水系灵宝，你要来也无用。”

“无用我也要！”少年仍是恨恨地望着冥夜，端的是霸道无比。

冥夜后来回忆往事，大抵，从见第一面起，离烬就因鲛珠自觉和他结下了仇。

 

“那个人，是天帝陛下的孩子吗？”

冥夜瞧母亲的表情有些晦涩，自觉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，可他实在太好奇了，少年就像一个有趣的谜，诱使人去探究。

邝露又想起了三百多年前，润玉将那魔婴抱回天界时的情景。

彼时满殿诸神上奏天帝斩杀魔婴，天帝硬生生抗住了那些压力，乾纲独断，命缘机仙子给魔婴算了一卦——

此子，乃上神命格。

满天哗然。

天生邪骨的魔婴，怎么会有上神命格？

月下仙人当时就跳出来，指责缘机收了天帝什么好处，才说出如此谬言，气得缘机仙子当庭就和月下仙人动起手来，立下神誓，若她有半句虚言，叫她贬下界，生生世世历经轮回之苦。

经过这么一番波折，天帝才收养下那个孩子，给他取名——离烬。

离火九运，风禾尽起，他竟是希望天道赐福给那个孩子吗？

邝露收回神思，将手搭在冥夜肩上，语重心长道：“冥夜，离那……那孩子远一些。”

 

冥夜五百岁的时候，修炼到了瓶颈，依约前往五龙山云霄洞拜了文殊仙尊为师。

后来的一百年，他潜心跟着师尊修炼，有时会回戌亥之地陪陪母亲，偶尔也会去天界外公的乾元府待一阵子。

在天界的日子里，他最常去的就是布星台。

母亲曾说，这是偌大天界，她最喜欢的地方。

但冥夜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天帝。

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，“拜见陛下。”

天帝悠然地踏着星河向他走来，“平日里，这布星台鲜少有人来，可本座已在这里遇上你三回了，你喜欢这儿？”

冥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，只默默地点了下头。

他更没想到的是天帝会突然兴起，“冥夜，本座教你布星如何？”

他一愣，随即尴尬地垂下眼睫，轻轻道：“母亲教过我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大抵，这下轮到天帝尴尬了。

正在两人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，离烬来了。

他饶有深意地盯着冥夜，神色中透着顽劣，怀着一种天真的恶意附在他耳畔呢喃：“赶走了大的，又来个小的，还真是讨厌啊。凭你一头小蛟，也妄想成龙？”

冥夜没太把离烬的话当一回事，为此，付出了沉痛的代价——他的仙途几乎折在了离烬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