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霏羽

【玉穗脑洞】天后的自救计划(七)



“平城的冬夜真是冷啊。”


润玉埋首在穗禾的脖颈间,汲取着欢愉过后残余的温度。


穗禾已经很多次听他这样感慨了,她的丈夫并没有那么眷恋敕勒川,阴山下,风吹草低见牛羊,他心心念念着南方,想去那里看一看旧时代的文明,汉家风月流云瓦,平王白马遗古声。


穗禾回搂着他,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,贴在上头低语,“平城用武之地,非可文治,陛下既然主意已定,那便去做吧。”


润玉微微伏起身,在她额上落下一吻,“崤函帝宅,河洛王里,你会喜欢洛阳的长秋宫的。”


长者,久也;秋者,万物成熟之初也,正应了她的名讳,禾成在秋,皇后居之。


合该是她住在那里头。


两颗相靠的心一起跳动着,一起这么想着。


可为什么平城的夜还是这么冷呢?


好在,夜还很长,足够他们颠鸾倒凤一整晚来取暖,心融不到一起,那就身体缠在一处,朝朝暮暮,一起繁茂,一起腐烂。




 

为了搬到他向往的文明中心,在旧时代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时代,润玉在他的臣民面前演了一出戏,他御驾亲征,声称南伐,兵至洛阳,大雨阻路。


穗禾能想象到他戎装执鞭,御马而出的飒飒英姿,她的丈夫,她的陛下,她的润玉即便被绵绵阴雨冲湿了眉眼,依旧是那样好看的一个人。


群臣稽颡于他的马前,请停南伐,他会执着马鞭,大声呵斥那些人,“劳师动众,未建尺寸之功,朕有何面目上祭宗庙,下告黎民?”


最后,在万众的三思声中不甘不愿地止战,定下迁都之计。


穗禾在深宫中为他鼓起了掌,伊洛中区,均天下所据,陛下制御华夏,辑平九服,苍生闻此,应当大庆。


她开始吩咐后宫收拾行囊。


待仪车载着她到了洛阳城北的金墉城,穗禾刚准备下车,身子便已被腾空抱起,她赶忙抬手勾住了来人的脖颈。


“洛阳的宫殿还在修建,暂且委屈皇后在金墉城里住上些时日了。以后,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。”


他抱着她奔跑在金墉城里,嘴角边的弧度一直没下来过,他的快意也感染了她,由得他在床笫间予取予求。


“我从未这样开心过,但也从未这样忐忑,这世上,总是欢乐少,离别苦。”


他埋在她的身体里,一遍又一遍确认着,“穗禾……”


“穗禾,你会离开我吗?”


可她没法回答他,伴随着快感传来的,还有孤独,他的孤独。


欢乐趣,离别苦,就中更有痴儿女。


第二日一早,宦官双三念刚踏入暖阁,入眼的便是润玉哄着穗禾着汉服,要替她化汉妆,他迟疑地候在外头,被润玉眼角余光瞥到,才凑近了些,偷瞄了穗禾一眼。


穗禾识趣地从润玉腿上起身,走远了些,见双三念附在润玉耳边嘀咕了两句。


润玉嘴角的笑意仍停驻在那里,眼睫却微微垂下,藏起了里头的波澜,他挥了挥手示意双三念去吧。


“可是有何紧要的事?”穗禾拖着裙装缓缓踱了回来。


润玉抬眸看她,眼中已无片刻前兴起的热切,淡淡道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他在来洛阳的路上,碰到了你姐姐,听说她的病已经大好了。”


汉人的衣服就这点好处,广袖藏着穗禾紧捏着的手指,她抿了抿唇,又问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问题:“陛下爱她吗?”


他躲开了她的眼睛,“朕不知道。”但很快,他就回首直视着她,“皇后并没有教会朕,你宁愿望着那尊菩萨。朕不及他好看吗?”


说罢,不等她的答案,润玉理了理袍袖,拂袖而去。




 

锦觅回来得很是大张旗鼓,她一回来就跑去扯了高贵人的头发。


侍女雀灵说起这事,一脸的不可思议,穗禾冷冷地勾起嘴角,“我这姐姐啊,自小如此。”


“可……这也太放肆了吧。”


雀灵的声音在穗禾的目光下渐渐变小,穗禾冷笑道:“还有更放肆的呢。”


果不其然,去过高贵人处,没等第二天,锦觅就直冲她这里而来。


“当初是不是你?”


穗禾搁下奶酪,抬首望去,她数年未见的姐姐一如当年,还是朵娇艳欲滴的花,可她已在笼中年复一年变成了只安静的雀儿。


“是,或不是,如今还重要吗?父亲宠爱你母,宠爱你,你在家中过得不好吗?”


“可你让我和他生生错过了七年,七年啊!”


原来,已经七年了吗?


穗禾眸中微嘲,目视着锦觅,起身逼近她,“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姑母休想控制她的心,她的心只留给心上人?怎么,他何时就成了你的心上人?”


锦觅后退了两步,一把推开她,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当初先和他搭话的是我,他先喜欢的也是我,你就是个小偷!”


小偷?穗禾稳住身形,仰着头,抑住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液体,她抬手用掌尾压了压眼角,反手给了锦觅一巴掌,“如今我才是皇后!这一巴掌是教你规矩,免得你如此肆无忌惮,只会给我们冯家惹祸。”


锦觅被打得懵了,她捂着泛红的脸颊,亦如当年被赶出宫前不可置信地望着穗禾,可她们实在分别得太久了,已经再不懂彼此的心思了。


昔年一起纵马平城的女孩儿终是走散了。


锦觅缓了一阵,才红着眼睛,冷嘲道:“皇后,呵?你以为姑母不在了,而我又回来了,你这个皇后还做得成吗?”


做不做得成,不是你说了算的。


穗禾坐在殿阁的栏杆上迎风喝着糜子酒,润玉怕她摔下去,从身后虚虚抱住她,“听说左昭仪来找你吵架了?”


“吵架?”她许是有些醉了,纵身往后一靠,倚在他怀里,语气骄纵道,“那你为何不来劝架?”


“呵呵呵。”润玉轻轻笑了,扣着她的纤腰,贴着她的脸颊道,“女人吵架,男人凑上去,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。何况,朕既不想你像锦觅那般妒防,可又怕你压根也不嫉妒,那样,就该轮到朕情何以堪了。”


他拥着她,抬手拂过她被夜风吹乱了的碎发,指尖从她潮红微烫的脸颊上轻轻划过,眼神随着手指而动,最后落在了那被酒液润泽得娇艳欲滴的红唇上。


“在奇鸢之前,皇祖母宠幸过一个人,他叫廉晁,在朕以为都快要叫他祖父的时候,父皇从军营里星夜兼程地赶回来,当着皇祖母的面,把那个男人杀了。皇祖母当时隐忍不发,可最后还是给父皇送去了一杯毒酒,那一年,朕十岁。有宗王说,父皇与皇祖母的博弈早在他禅位给朕的时候,就已经输了。可朕想,父皇也许只是觉得,太上皇离太后更近些吧。”


他絮絮叨叨同她说起那些随着死亡被埋葬了的过往,“男子的嫉妒,有时更甚女子,而且,会带来毁灭。”


毁人毁己。


可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。


在锦觅处饮桂花酿的时候,听她酒后嬉言,“陛下生得真是好看啊,目如朗星,颜如舜华,真该拿笔画下来。”


润玉一手支颐微笑,目光恍惚,清润的嗓音低沉下来便生了蛊惑,“你妹妹不是画过了吗?”


锦觅迷蒙着眼睛,转动着沉重的脑袋,“陛下是说她寝阁里挂着的画?”


润玉挑了挑眉,玩味道:“对,那幅……菩萨?”


锦觅执着酒盏,笑倒在他身上,酒水溅洒在帝王的袍袖上,可他没有动怒,只静静地听下去,“那哪是什么菩萨,哪个菩萨长这样的?那是她的心上人,那人叫彦佑,是个从南朝流亡来的氏族浪荡子,教过我们姊妹不少汉语,可父亲嫌他没出息,把他赶走了。”


她醉醺醺地拿手指点着润玉的鼻子,大着舌头道:“他是有那么几分肖似陛下,可陛下怎么眼花了,竟把蛇认作了龙。”


“砰”的一声,润玉把手里的酒盏砸了出去,他嘴角的弧度犹在,可胸中却猛然升起一团无处可去,又四下乱撞的气。


他其实自小就未必有多好的脾气,只是在太皇太后的制约下,在汉家的礼仪教养下,才勉强披了张魏晋风骨的皮,此时此刻,他只想像父皇一样,大开杀戒。





评论(31)
热度(231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云霏羽 | Powered by LOFTER